|
第三章--江湖情（十二） |
|
<数天后> 在戚府喜事过后，忆如心情愉快之余便想到热闹的地方走动。石震岳想起蜀地最大的城市莫若成都，虽然和先前诸位长老托付他平安把忆如送回南绍王国的任务南辕北辙，但是为了讨忆如欢心，他还是提出了到成都游玩的建议。 刚好，戚员外有意到成都的盐号巡视，忆如和石震岳二人便随车同行，一路上锦衣玉食招待，又有专人服侍，倒也开怀。到达目的地后，戚员外给了二人百多两白银作为零花，又给二人一人五百两钱票作为担任傧相的红包，只要到戚家的任何一家盐号就可以兑换成现银，待遇优渥之至。 「当然，这点薄礼还不足以表达戚某对两位的谢意，如果两位有需要，只要到各地敝小号通报姓名，自当有免费的食宿招待。」在忆如和石震岳告别时，戚员外不忘交代着。 虽然「华阳国志?蜀志」有载：「开明王自梦郭移，乃徙治成都。」在灌县也有古蜀王蚕丛氏的蚕陵遗址，但是成都有确切的文字记载于历史却是从蜀守张仪以及张若筑成都城开始（公元前三一一年），迄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 成都在汉时属于益州，当时蚕桑兴盛，织锦工业发达，并且由官府建锦官城，设官署统一管理。自此蜀锦一直是很珍贵的产品，连三国时蜀相诸葛亮亦一直希望退隐后能得桑田八百亩，让子孙从事蚕桑业。 为了防止工人夹带锦缎私逃，锦官城四周筑上高墙，形同堡垒，难怪和忆如同时代的大诗人杜甫在十多年后写成的「蜀相」一诗中提及：「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二句。更难怪成都别称「锦城」，甚至连流过城南锦官府附近的府河都被称为「锦江」。 在参观过锦官城和锦江，并且换上一身华美的蜀锦衣饰后，外表焕然一新的忆如和石震岳又听当地耆老说城南武侯祠不可不游，忆如便兴冲冲地拉着石震岳穿过参天古柏，一游这纪念一代忠臣诸葛武侯的红墙绿瓦祠堂。 殿内武侯像作羽扇纶巾，宽袍缓带状，旁有子孙诸葛瞻等服侍。石震岳是知道诸葛亮生平事迹的，也知道他的祖先曾经和蜀国有过干戈，但是他对武侯的忠义十分佩服，因此并不避讳学其它汉人一般捻香祭拜。 当然，在祭拜之余，石震岳不免有别的心思：「诸葛大人在上，请保佑晚辈石震岳能一辈子有如您效忠昭烈皇帝一般地效忠于忆如小姐，晚辈于愿足矣....」 参观过武侯祠后，忆如又询得城外都江偃祭祀蜀守李冰父子的二王庙也是绝佳景点。然而已过晌午，二人饥肠辘辘，便决定先到城中打个牙祭，下午再去二王庙。 俗语有谓：「扬一益二」成都的饮食也是出名的，街道上数不清的茶楼酒肆各自有各自的拿手好菜。忆如和石震岳敞徉在这美食天堂里，眼睛都看得花了。 正犹豫要到哪里用餐时，忆如赫然发现包括独孤剑圣、酒剑仙以及蜀山六绝剑中的「断剑神」刘延君在内的几名仙剑派重量级人物从某间金碧辉煌的大客栈中走出，便连忙拉着石震岳躲到小巷子里。 石震岳曾和酒剑仙有一面之缘，知道忆如躲藏的原因，为免她被仙剑派师长带回，还故意以壮硕的身躯遮掩忆如。 不过他们显然多心了，因为仙剑派众人的心思并不放在他们身上。一名身着缟素的妇人跟在仙剑派众人之后步出，欠身作礼道：「大师父、二师父、六师弟以及诸位百忙中抽空送我家相公一程，未亡人在此谢过....」 剑圣扶起妇人：「快请起....想来真是惭愧，若不是一时不察中了暗算，怎会害得正儿丧命？」众人听了都不禁潸然泪下。 听到剑圣与妇人的对答，忆如马上知道妇人的身份，原来她正是日昨在蜀山一战中被唐钰杀害的「万剑流」谢正之遗孀。想来那间客栈就是谢正所开的「怡宾阁」--也是西蜀一带数一数二的大客栈。 想到谢正师伯为了保护她不被五毒教主掳走，被唐钰乱剑穿身的惨况，虽然过了好几天，此时回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这时，忆如又回想到唐顃舍身搭救叔父唐钰，以致谢正含恨以终的景象，泪水不住地盈眶涌出。 「像谢正师伯这般重情重义的好人，为什么却不能得善终？阿顃本性并不坏，又深得师祖以及各位长辈喜欢，却偏偏是白苗族派来的卧底....」 「唉....！」想到唐顃，忆如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曾经似有若无的情愫变成了深沉的失望与哀伤，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惋惜唐顃明珠暗投，还是在惋惜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两小无猜的纯情时代。 石震岳不了解女儿家心思，但是见忆如泪眼婆娑的模样，又回想起忆如曾告诉他蜀山一战的经过，也大概猜到些许梗概。于是他好心安慰道：「小姐，属下知道妳现在不方便见各位师长，也知道妳很想向师伯一家人表达心意....不如我们等各位仙剑派的师长离去后，再找机会致哀，如何？」 「嗯....」忆如点点头，眼中泪光依旧不住地闪烁着。 同一时刻，谢正的两个孩子--十五岁的谢欣以及十一岁的谢岚也跟在母亲身后向剑圣等人叩头谢恩。他们不愧受过谢正夫妇严格的调教，虽然还年轻，却不会失态地哭哭啼啼，坚强地面对眼前以及未来不可预期的难关。 在送过仙剑派诸位师长后，谢夫人吩咐几名跑堂除丧之余，还要谢岚陪同帐房前往熟悉的肉商以及菜贩处订购食材，以备明日营业之用。然后她就带着谢欣往厨房去了。 忆如看在眼里，不禁暗暗叹道：「看谢师伯幼子不过才十一二岁，就已经可以让谢伯母放心让他和商家交涉，可见家教之严谨....除此之外，陡遇丧夫之痛，依然可以把店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的谢伯母更是女中豪杰！」 正打算动身向谢家致哀，忆如突然觉得不妥：「谢师伯可以说是因我而死，而且师祖他们一定提过我私自下山的事。万一被谢伯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知道她会如何责怪我....」 于是，忆如决定先暗中观察谢家的状况，然后再作打算：「就算不方便致哀，能知道师伯一家人过得很好，那也就足够了。」 既然忆如都决定了，石震岳不会有太多意见，他们二人偷偷绕到客栈后方，隔着窗户的缝隙观察厨房内谢夫人以及谢欣。只见谢夫人神情肃穆地站在谢欣身边，灶内已经燃起熊熊的炉火，一旁还放着包含一个四尺许大柜子在内，九样古铜色，不知道由何种材质铸成的厨具。 「欣儿，已经准备好了吗？」谢夫人问着，看来她似乎要考验谢欣的厨艺。 谢欣点头，并且朗声说道：「就请娘亲严加指点了！」语音刚落，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起九样厨具中的一把。这时忆如才注意到谢欣手上所拿的，正是谢正身前惯用的解牛剑，原来那九样厨具正是传说中的厨师祖师爷易牙的厨具。 「解牛剑」虽然被称为剑，但是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把薄刃以及厚刃的两柄菜刀背对背地贴合在一起。因此可以其中一边灵巧地削取薄片，另一边厚重地剁开大骨，这也就是「解牛」一名的由来。 不过顷刻间，白煮鸡、卤牛肉、溪虾、鲜笋....等等十样冷食已经该切片的切片，该切丝地切丝，整整齐齐地排列成凤凰的形状铺在冰镇过的大圆盘上。 「『十全大拼盘』完成了！」谢欣脸不红气不喘地将拼盘摆在厨房另一旁的木几上，擦拭完「解牛剑」后将之归位放好，然后拿起下一样厨具--「玉露杓」。 「好美的拼盘，以鸡丝做成凤头，殷红的蜜李做成顶冠及凤眼....其它不同颜色的素材和水果当成凤羽以及凤身，确实尽善尽美，不负『十全』之名....」 由于忆如曾在伙房帮过姜婆婆，对料理略通一二，见到谢欣精湛的厨艺不由得暗暗称赞：「看来谢师伯的大儿子应该是把『易牙九剑』的剑意寓于厨艺中，虽然之前见识过师伯的剑招，不过还真想看看九道菜作出来是怎般模样....」她身旁的石震岳不懂得个中奥妙，不过看见缤纷美丽的拼盘，依然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一品鲍鱼翅』完成了！」谢欣「玉露杓」一扬，银亮如丝的鱼翅伴随着肥嫩的鲍鱼、芳香的冬菇、碧绿的蔬菜以及金黄透亮的高汤在砂锅中沸腾着，外观甚是诱人。 接下来由「饕餮鼎」清蒸的「松鼠鳜鱼」、「碧山铲」大火快炒的「山雨时蔬」、「翠云锅」熬煮的「团圆如意」（清炖甲鱼）、「龙涎叉」串着烧烤的「红袍炙乳猪」、「焰洪炉」烘焙的「富贵烤方」、「北冥柜」冻存的「杏桃冰碗」（同近代的冰冻甜汤）以及「紫星壶」秘酿的糖浆浇灌的甜点「丹桂龙须糖」等好菜随着谢欣流畅的动作一道道地完成。 「谢伯母真幸福，可以吃这么美味的料理....」看到谢夫人面前的美食，加上阵阵浓郁的香味传来，让早已饥肠辘辘的忆如和石震岳更是难受，如果不是怕惊动谢家，早冲出来吃个过瘾。 但是谢夫人脸上还是一样平淡的表情，默默地吃着每样谢欣送过来的菜。 「娘，这样的手艺应该可以满足妳的要求了吧？」终于完成一道全席，汗流浃背的谢欣擦着汗问道。 谢夫人放下竹箸，以丝巾拭嘴后说道：「拼盘的外型还可以，但是切工不能反映食材的特色，同一种材料切得粗细不一，难以入口....」 「鲍鱼和鱼翅都是干货，烹调得美味与否的关键全在泡发的功夫，但是这盘里的鲍鱼太硬，会抵住牙关，鱼翅却又泡得太过头，都散开了，不行！」 「....甲鱼放血放得不干净，鱼卵应该先剔去血丝再塞入鱼腹，带着过重的血腥味，失败....」 「....拉龙须糖所需的腕力不足，糖丝不均匀，糖浆和龙须糖的比例不对，整体味道失去了高雅，只是单纯地卖弄甜味而已....」 听到谢夫人的批评后，忆如和石震岳都呆住了：「不会吧？这么严格....看起来每道菜都很好吃啊，怎么....」 「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了吧？虽然这样的功力用在店里已经够了，但是想和『锦老板』一较高下还差得远....距离厨师大会不到半个月，要练也来不及了，还想坚持参加大赛吗？」谢夫人站起身，倚着谢欣：「其实大可以不用这么拼命，真得把厨具交给『锦老板』，那也是天意，不是吗？」 谢欣摇摇头：「不....绝不，爹爹尸骨未寒，要是厨具落到那班恶人手中，他会死不瞑目的！」 「傻孩子....」谢夫人正要说些什么，一名跑堂突然进厨房对她耳语了几句，谢夫人就跟着他出去了，只留下谢欣一个人在厨房里。 只见谢欣上半身趴在北冥柜上，眼泪汨汨流出，不住地埋怨自己厨艺不到家，无法为父亲守护厨具。在这严肃的时刻，突然出现不搭嘎的杂音，仔细一听竟然是人身上发出的咕噜声。 「窗外是哪位君子？偷偷摸摸的，不觉得很不光明正大吗？」警觉心奇高的谢欣注意到外人的存在，一面擦拭眼泪一面朗声喝道。虽然不是沉雄有力的成年男声，依然不失其威严。 眼见行踪败露，忆如和石震岳只好满脸羞赧地推开窗户，跳了进来。原来刚刚是石震岳所发出的声音，即使他很能忍饥耐饿，但是身体依然隐藏不了空腹的事实。 一看到这二主仆，谢欣立刻机警地执起解牛剑：「你们俩鬼鬼祟祟地躲在窗外干嘛？是『锦老板』派来的奸细吗？」 由于理亏在先，忆如制止预备拔刀的石震岳，对谢欣打躬作揖道：「我们只是江南来的游人而已，听奴家口音便知，还望这位小哥莫误会....」 「小哥....！？哈哈哈哈哈....」听到忆如对自己的称呼，谢欣仰天大笑之余还一把揭去头巾，露出一头过肩青丝：「我可和妳一样，都是女儿身呢！」 |
作者：KIK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