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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江湖情（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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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苗族首府--大理城> 璀璨的夕照洒落在栉比鳞次的民房屋顶，和赶在夜晚降临前完成采买交易热络人潮共同交织成一片美丽又富庶的金黄世界。 但是，在皇宫顶楼的一隅，沉沉的暮霭却提早降临，甚至弥漫着一股中人欲呕的衰败气息。 「又到了一天即将结束的时刻，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朝阳啊....」一名羸弱的妇人以细瘦如柴的手揭开窗帘，眼瞳虽然满布血丝，却无法遮掩坚定的神采，正如同蜡黄的肤色不能减损半点她的王者气息一般。 「请不要说丧气话，只要少主一回来，陛下的病情必定会加速好转的！」一名女官将窗帘阖上，另一名紧接着将所有的油灯点上，房间内登时明亮如白昼。 被称为陛下的女性--白苗族族长暨南蛮王钟金谦见状，虚弱地摇头：「唉！为何要阻我和外界更多的亲近呢？」 回想起刚才所见，大理城富庶的景象，和十三年前兵败黑苗，满城战火滔天的惨状，恍若天渊之别。但是自从继任族长以来，只有被围困在女娲神殿，和全族军民一体同命的那几天，才有真正身为王者的责任与气魄，其余时刻却有如被国教五毒教操弄在掌心的傀儡--即使操弄她的，是和自己血肉至亲的孪生姊妹亦然。 「陛下，用膳时间到了....」负责御膳的女官欠身做礼，背后却率领着数名五毒教巫医。 待钟金谦点头，巫医一拥而上，为首者从背囊中取出两条五彩斑斓的肥大水蛭，一左一右搭在钟金谦前臂。水蛭搜寻良久，才找到勉强可吸食的血脉，齿舌一咬，所触及的肌肤登时肿大发紫，底下的血管也随之膨胀数倍，可见这是何其猛烈的毒物！ 但是女官以及众巫医彷如视若无睹，另一名巫医从带来的竹筒里捏取两只三吋多长的金灿灿大蜂，指尖略用力，两蜂吃惊，连忙伸出几有半个身子长的毒针。巫医见状更是小心，此蜂毒性虽然不比五毒兽，但是若被叮咬上，若不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服用解毒药，便会全身血脉遽缩而死。 只见巫医熟练地将蜂针扎入钟金谦两臂上的脉络，随即手指一扭，将蜂身从针上硬生生地拔除。如此进入血脉内的蜂毒堪堪足够解除水蛭的毒性，消肿解涨，又可将蜂针牢牢地固定在皮肤上。 此时，仅剩的两名巫医再将融合百花百草精华的蜜浆透过钟金谦两臂的针管徐徐导入。此步骤耗时极久，约一个时辰才将所有蜜浆灌入，钟金谦枯黄的肌肤总算稍见血色，整个人的神采也焕发了不少。 原来方才五毒教巫医连环使用多种毒物，为的是进行玄妙无比的续命医术。钟金谦胃腑滋长毒瘤已经一年有余，近月来拓展至食道，并使之紧缩，连汤水也难以入腹，所以五毒教主在临行前特别召集教内最杰出的巫医随侍在自己的亲姊姊身边，以为照应。 苗疆医术和中原内服外针灸的方式截然不同，自成体系，可惜素来只有口耳相传，未见诸文字，数百年后段氏得国，汉医盛行，便渐渐式微，后世西方医学所谓静脉滴注、体液补充与此种续命医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至于两者间是否有所关连，便不得而知了。 「启禀陛下....」一名女官行色匆匆地禀告，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喜悦：「少主回来了！」 钟金谦的奄奄面容终于绽放笑颜：「真的？快请她进来！」 不多时，脚步声由远而近，钟金谦武学造诣不高，识见却不凡，瞬间得知是四名绝顶高手。 入寝宫后，四人异口同声地欠身行礼：「儿臣（属下）向母亲（陛下）请安！」 「玉妹、阿奴、唐钰....呃..枫儿？」待见到来人，钟金谦脸色一变，因为发生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雷..雷长老呢？」 听到族长提及生父，枫儿双目含泪欲泣，阿奴也为之一阵鼻酸：「母亲，叔叔他....他在与仙剑派高手激战后，为了救枫儿，将全身内力给了她，所以....」 「难道，这真的是天意吗？」遽闻雷长老噩耗，钟金谦一阵眩晕：「本以为日后还可以托付雷长老庇佑阿奴，牵制玉妹，怎会....？」 「不可！白苗历经多年战乱，好不容易得享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绝不允许因为玉妹一己的野心，而再度沦落乱世倥偬！」 转念至此，不顾生命力已经开始点滴流失，钟金谦唤阿奴上前，附耳说道：「方今天下将乱，娘死后，妳阿姨必定会伺机进取中原，届时若有良机，妳务必得....」 「阿姨可是娘亲的孖生姊妹，同您一般尊贵，我....」阿奴听了母亲的吩咐，简直不敢置信。 「我时间不多，妳不遵循便是不孝！」钟金谦即使不放低声音，也已经气若游丝，不用担心机密吩咐为外人所听取。 未等阿奴同意，钟金谦鼓起最后的体力奋然起身，五毒教主钟玉让连忙上前扶持。钟金谦吃力地望向这位除了阿奴之外，与她最亲近的女性，教主的眼瞳中，映像出与自己相仿，却无比虚弱的面容。 「答应我，我最亲最爱，也是唯一的姊妹....好好照顾阿奴，就同我一样地教养她，....」 「我明了了，姊姊....」教主轻抚着钟金谦的臂膀响应着：「我们有相同的容貌，阿奴思念妳时，见我便等同见妳，我也会将她视如己出地疼爱！」 这位末路王者惨然一笑，在教主耳边轻轻说道：「既知我们诞自同一胎衣，心血相连....我所遭逢的厄运，妳又岂能幸免？」 「妳....！？」教主隐藏心底多时的秘密被揭发，不由得心头一震。 「五毒教已是苗疆至尊，享有无上的荣耀和尊宠，务请谨慎修行，教化女娲大神治下的百姓，方是万民之福....」钟金谦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几乎不可听闻，不多久，一切归于沉静。 这一夜，白苗族民失去了曾经和他们一同抵抗黑苗侵略，并且也是历来最仁民爱物的君主。对于初掌政权，外有交恶的邻邦，内有国教专权的新君阿奴而言，如何以自己的智能，化解所有的灾难凶厄，将是未来最重要的课题。 <成都·怡宾阁> 「这就是爹生前提到过的宝物？」 兀自绑着头巾的谢欣掇拾起一把灰褐色，约有绿豆大的干荚果，并且在掌中细细把玩，接着拇指和食指一掐，一阵浓烈刺鼻的香味从指缝间溢出。 「是啊！姊姊，我们在坡地上发现这些花椒树，从来没见过香气这么浓，又这么美的花椒，成都最大的香料店里的货色也没有比它更好的，应该就是爹爹所谓的宝物了！」谢岚喜孜孜地献宝。 忆如从没见过花椒，怎么也没办法把它跟宝物联想在一起：「这些干巴巴，又熏人的果实有这么珍贵吗？谢伯父指的应该是别的物事吧？」 「不愧是难得踏出家门一步的大小姐，见识还真是无比高深啊！」谢欣讽刺道：「花椒可是我朝回敬大食国进贡的重要香料之一，在当地据说可以换到等重的黄金。成都虽然适合花椒生长，也不是每个地方都采撷得到，你们带回来的这些果实，可说是百里挑一的佳品，身价更是不凡，妳说算不算得上宝！」 虽然自己在饮食上的见识不比谢欣家学渊源，忆如依旧不甘示弱地回嘴：「不管香料珍不珍贵，花椒气味浓烈，入嘴麻辣，跟你预定上桌的九道菜根本不合，又怎么能拿来用呢？」 被回马一枪正中要害，谢欣登时泄了气，不过口头上却不认输：「就....就算不能用，妳也不能说它不是宝啊！况且，我再怎么拼命修业，到比赛当天，『易牙席』的任何一道菜色也比不上爹做的美味，也许这花椒正是爹给的暗示，要我好好运用它打败锦带蛇也不一定呢！」 说到这里，谢欣不禁头痛了起来：「该怎么运用花椒呢？我现在又有多余的时间开发新菜色吗？」 「好啦！小姐，请不要再斗嘴了....」刚把柴火送进厨房的石震岳把忆如拉到大厅一角：「您难道忘记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帮忙谢师父的遗孤，怎么还跟谢大小姐吵起来呢？」 「对不起....」忆如闻言羞愧地低下头，用几乎听不到的音量说：「我不该因为看到谢欣对你体贴而生她的气....」 石震岳为之一愣：「呃....？」 「没，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忆如这次是因为满脸羞涩而再度低下头：「我是被热坏了，心情才不好，这几天还真是热啊！不是吗？震岳哥哥....」 「是啊，小姐....」石震岳点点头：「不过一想到可以帮小姐分忧解劳，就算没有人擦汗端茶水，属下依然觉得内心凉快得很！」 「你....到底是真笨还是假笨啊？」其实石震岳只是无心之言，却无巧不巧地说中忆如的心事，弄得她原本就绯红的面颊显得更加地红了。 搞不懂女儿家心思，石震岳抓抓汗湿的头发说：「今天比前几天更热，想吃十盘辣又够劲的棒棒鸡面，痛快地流汗消暑呢！」 听到石震岳的自言自语，谢欣恍如一语惊醒梦中人，心中窃喜：「原来，我竟然疏忽掉了一个这么重要的环节....」 「震岳哥哥，如果这次真能因此扳倒锦带蛇，无论你想吃什么好吃的，我都让你吃到饱饱的！」 <成都城北·万珍酒楼> 这一天，锦带蛇显得异常紧张，因为日昨金毛鼠治下的「穿山堂」便寨被不知道何方来的高手侵入，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护寨的「巴东五鼠」也受了轻重不等的伤。 金毛鼠曾经谨慎地询问，但是五鼠一会儿提到有蛇妖，一会儿提到有擅长火龙掌的高手，说词杂乱无章，而且反反复覆。和锦带蛇商议结果，只好当作手下大受打击，得了失心疯，加上攸关「传说厨具」所有权的厨师大会在即，还是决定将全副心力放在赛事上。 至于受伤的三英寨寨众，在经过乔装遮掩外型后，分批潜入万珍酒楼的客房休养，伤势较轻的则负责戒备，以防再遭受高手突袭。才安顿好众人，突然快马来到，原来三英寨总坛竟然透过漕运送来大批食材，以帮助锦带蛇夺得厨师大会头彩。 「请锦堂主，喔不！锦老板查收！」负责运送的船长拱手为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由于船长面容太过生份，锦带蛇不禁起疑：「这等大事，大当家为何不派遣花斓护送，反而交给生手？」 「启禀锦老板，花斓厨子日昨受了点伤，所以大当家留他在总坛静心疗养，如果小人有任何失礼之处，还请不吝指教。」 船长应对得体，锦带蛇不好多说话，便逐箱清点查收。为首的是新焙的杭州茶叶以及余杭海盐，其次是熏制的野鸡獐子等各色山珍，再其次是内陆难得一见的鲍鱼、鱼胶和鱼翅等干货，每一样无不是硕大肥美的珍品，看得锦带蛇内心不禁暗暗叫好，同时不忘感激火麟龙以及诸位寨内兄弟的恩义。 只是，他紧绷的警觉心未尝松懈，在点到最后一口箱子时，锦带蛇感觉有异，厉声道：「这口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启禀锦老板，雪总管吩咐小人以及众手下不得妄动此箱，所以小人并不知情！」船长又是一揖。 「怪了....」锦带蛇远远端详着最后一口箱子--它不但较先前诸箱为大，而且大得离谱，几乎足以塞下一二十人于其中；除此之外，箱口并未密封，还凿有数洞，从中隐隐透出森森寒气。 于是他下令：「反正都已经到了我的地头，只管打开吧！我想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 言犹未毕，箱盖赫然自动开启，积聚已久的寒气得到抒解，当下四出宣泄。说时迟那时快，两道人影从箱内直冲而出，其身法之速，堪称一流高手，锦带蛇虽早已暗中运起内劲应变，也被箱内二人一左一右牢牢地挟住，一时间难以脱身。 |
作者：KIKEY